*原刊於教育網 gooclass*
除了Teddy Bear(泰迪熊)、芭蕾舞物件、《愛麗絲夢遊仙境》相關、天主教聖物等等,此類一般正常的收藏外,我對某些很kitsch的物件(kitsch刻奇,例如一些顏色鮮豔,既沒品味又廉價,更加近乎是沒有用的遊客紀念品),有着難以自拔的狂熱,往往在店內忍笑忍到就快抽筋缺氧,既要在暫時壓抑狂喜的同時,以多年經驗和直覺去冷靜選購,明明很心急又勉強裝作平常,付款並均速步往店外才瘋狂爆笑。
除了Teddy Bear(泰迪熊)、芭蕾舞物件、《愛麗絲夢遊仙境》相關、天主教聖物等等,此類一般正常的收藏外,我對某些很kitsch的物件(kitsch刻奇,例如一些顏色鮮豔,既沒品味又廉價,更加近乎是沒有用的遊客紀念品),有着難以自拔的狂熱,往往在店內忍笑忍到就快抽筋缺氧,既要在暫時壓抑狂喜的同時,以多年經驗和直覺去冷靜選購,明明很心急又勉強裝作平常,付款並均速步往店外才瘋狂爆笑。
在10多歲的時候,身邊同學開始馬拉松式欣賞各式各樣的藝術電影,因為當時嗜好繁多,及對電影節時間表的後知後覺,看過的數量並不多,主要是一些法國新浪潮。此外,少有地對一部日本藝術電影的劇照,有一種仿如惡夢般的深刻印象,多年後仍未能忘記,此片名為《上海異人娼館 Les fruits de la passion》,導演是一個叫寺山修司的痴線佬。
搜尋一下資料,原來電影故事大意是:(此段為劇透,自行選擇看不看,但我個人認為內容無聊蒼白,透不透都差不多)20世紀20年代,一個叫O的法國女子,因為痴愛着自己的變態老伯伯男朋友Sir Stephen,隨他離鄉別井到了上海,還被Stephen以希望她體驗性自由之名為由賣去妓院,而O就以受到SM暴力對待,來證明自己對男朋友無條件的愛與服從,直到她與一個青年革命黨員王學互相生出了真感情,Stephen便立即忌火中燒起來,買兇殺掉王學並自殺,O知道後暈倒,劇終。哦⋯⋯那門子的劇情⋯⋯雖說是改編自法國小說《O娘的故事》但基本上已經和小説關係不大,又將故事背景改成在20年代上海,又原創了妓院春桃樓(感覺有點像費里尼《八部半》裏的幻想,一屋美女服侍他一人),而小說中的O由成熟女記者,改成電影中年輕無知的少女,大概只是導演借一點點書中背景,去滿足自己個人幻想且盡情發揮。
一直沒有看的原因是怕SM好恐怖,又驚暴力,直到上年的某個早上發夢,我看見自己在夢中看《上海異人娼館》,明顯是一個啟示,醒來就立即找來看看。多年前看過劇照的奇異印象,在電影中注入了血液,這不就是我為之瘋狂的kitsch加chinoiserie(法式中國風)類似虎豹別墅的風格嗎?還拍得陰森神秘怪誕荒繆帶少少歌德風,時而黑白灰暗時而明亮七彩,怪不得多年未能忘掉!立即,我又瘋狂了。
在網路上好多文章企圖分析,電影中各個場景或道具的象徵意義,但所謂「正在有情無思間」,我傾向不分析,暫時關掉左腦,任由象徵糢糊會更有詩意。本文主要集中於整套電影的美術效果和幻想世界,包括古怪衣服和道具等,而非劇情和性愛情節。
先來說說Chinoiserie(譯作中國風情或東洋風情),一種源於十七世紀法國,於十八至十九世紀風行全歐的藝術風格。簡單來說是歐洲人以中國/東洋文化為靈感,賦予理想國度的想像的裝飾工藝品。看到電影是由法國與日本合作拍攝,可以算是近代的Chinoiserie藝術吧。
電影中是20年代的上海,是歴史上的上海自治,情況類似電影《上海皇帝》和《賭俠2之上海灘賭聖》,至於當時流行的服飾,就是雙妹嘜海報上中西合併的打扮,洋氣的曲髮髪型與妝容,長旗袍配西外套或毛毛和高根鞋。但電影中的上海,完全是幻想中的上海。電影一開始前,打出了波特萊爾(Charles Baudelaire)《沈默》中的一句詩:「被快樂,這無情的劊子手鞭打」,再在旁白引領下展示一些中國清末低下階層的相片,明顯有心和設定時間背景不同,第一幕主角O和男朋友坐船到步的地方,分明是長州,對!香港離島長州,而且上海是沒有海的。到達妓院後,說是上海但妓院的鴇母(看完整套電影,也未能分清是男演員還是女演員)和妓女都是日本人,打扮也不是上海20年代的打扮,而是味千拉麵招牌那卡通公仔、《亂馬1/2》之類橫濱風的打扮,而且是直髮!加上印度看更、侏儒、阿拉伯打雜工和打手,活像馬戲團一般,奇異非常。此外,怪誕劇情方面也不知道是認真,還是認真地搞笑,例如推開門是一片海(《家有喜事》嗎!?),主角夢見自己赤裸睡醒在屋頂,發現一個妓女自殺死在浮於河上的鋼琴,熱鬧的舞會忽然變成空無一人,在賭場有廣東話叫囂聲⋯⋯等,配上不知算矯情還是搞笑輕挑的音樂,如此這樣荒謬的藝術效果,劇情再無聊再幼稚也沒有關係了,也不用去考究時代地點真不真實,一開始到結束,只是夢,如劇終時暈倒後醒來的O,獨自一人在無人的海邊。
除了一開始O和男朋友到步名為上海,實為長州的地方之外。還有一幕是Stephen帶O外出午餐,在香港仔坐一斑斕雕花小船往珍寶海鮮舫用膳!及尾聲在淺水灣望海觀音開舞會!這兩個虎豹別墅風格的名勝,也是我極喜愛的!顏色鮮豔設計大膽誇張,流有洛可可主義的奢華鋪張之血,真的很Chinoiserie呢!挑了這兩個地方很夾整個美術設計,在差不多全搭景的場景,加上兩個現成又夾到出奇的外景,真真是神來之筆又非常有品味(奇怪和kitsch的品味)!
說到這裡想到,早前有男神北野武演出的電影《Ghost in the Shell 攻殻機動隊》,有大量現代香港場景及疑似佔中情節,但能營造出一個未來亞洲城市的模樣(比《雲圖》更震撼),既科幻又現實,正如我對某些太誇張,沒有一點點實用或貼地的科幻片,是完全不能投入。看到網上一些網民對於香港場景,竟然當成「找錯處」,甚至引為笑柄,感到不解。不論《上海異人娼館》或是《攻殻機動隊》都是非寫實電影,如果你不能抽離而硬要找碴,不如看記錄片或寫實電影。
看完電影後,受到驚嚇及不解之餘,對拍出《上海異人娼館》的寺山修司產生了濃厚興趣,在企圖切開他腦袋的心情下,購買了他的著作《幻想圖書館》,發現他除了是導演、劇作家、作家、馬評人,還是個詩人(吓!?),此書中他介紹了自己收藏的一些奇書,讀着讀着找到一些《上海異人娼館》的影子,想到網上諸多文章企圖分析電影中的象徵意義,我個人認為是情意結拼貼多於有實在意思。
在書中找到寺山修司對某些事件,有情意結,例如:
(1)Chinoiserie:
如上所述在電影之始,打出了波特萊爾《沈默》的一句詩,想必寺山修司是他的迷吧(我也是啊!),而波特萊爾也是一個Chinoiserie傳人,他的詩及散文不乏吐露對東方世界的嚮往與幻想之情,在散文《邀遊》中,他描述一「理想的樂土」為「可以說,它是西方中的東方,歐洲內的中國。」,簡直就是Chinoiserie的註腳!
而寺山修司在書中如此描述,十七世紀法國客廷對東方的印象:「對他們來說,東方就是浪費、豪華的代名詞,並且擁有絕對的、權威的愛。此外,東方不是以散文形式來表現的,而是以詩來表徵,是詩人拜倫的主題,是浪漫的泉源,是海盜內心的死亡旅程,是對異教徒炙熱的戀情。」真是浪漫到死,無命賠。
(2)畸形的怪人:
在「怪物們的嘉年華」一章中,以「『沒有怪物的社會,就像一道沒有加鹽的料理。』約翰.布雷(John Bley)如是說。」為引子,然後列出及介紹一系列「畸形、殘缺、異形」,各種起源、形態、作用、想像⋯⋯例如有最胖女人和最瘦的男人、胴人(沒有四肢,只有身軀)、橡皮人(類似《海賊王》中的路飛)、魔胃人(什麼都吃得下)⋯⋯。又提到路易十四熱衷於畸胎,但只限於天生的畸形,而古羅馬則為解決糧食分配問題,而人工培育侏儒。讀着滿章畸形怪人,又想到電影中春桃樓內奇裝異服的員工。
(3)中國人:
在「少年時代的獵奇雜誌迷」一章中,提到他自己年輕時,喜歡在書報攤購買一些奇怪的雜誌,例如《犯罪科學》、《風俗草紙》、《獵奇》、《獵奇畫報》等,而他特別在此章記下《異常風俗資料》上的《中國的怪異料理》,被稱為惡趣味料理有,「加鹽後凝固的豬血」、「牛內臟裏發現像帽子的東西」、「乾隆皇帝很喜歡吃尿醃的豬腳」、滿漢全席中的生猴子腦等。根據這樣的話,也很難怪寺山修司把電影中的上海,創作/幻想成如此陰森怪異⋯⋯
(4)妓女:
可能一般人對妓女有負面印象,但在寺山修司心目中,卻是夢幻的神秘女神一般的存在,除了自己列出電影中妓女前十名的排行榜外,還有以下一段文字顯示出情意結的來源:
從少年時代開始,我就對娼妓懷有一種類似仰慕的情結。那時候,母親在軍隊駐紮的基地營區入口處經營一家小酒吧,酒吧裏工作的女人個個濃妝豔抹,裙擺華麗,與附近農家的女人截然不同。她們讓我感受到了什麼是「女人」。
母親很少在晚上回家,但早上回來時一定會給我帶來我最喜歡的可口可樂和熱狗(當時只有美軍才有這些東西)。
看天上的星星來占卜歸宿
今晚的我將夜宿何處
母親一喝醉就會唱起這首歌,我很喜歡聽。為什麼呢?因為母親只要一哭就變得很美。母親的臉很適合哭泣,只要一唱這首歌,她就會哭。
(5)床:
電影裏,有普通的床,和奇怪的床,例如鳥形的床和船形的床。想不到,床在寺山修司心目中,又有特別意義。由於他自小睡日式被鋪,所以對西式的床非常嚮往,感覺睡在那麼高的床會丟下來嗎?但同一時間又覺得這是睡在雲端的快感。然後繼續在數著,廉價酒店裏「每張床上都有真實的人生劇目上演」,人生三分一時也是在床上,「床可以說是我們生命中一些重要活動的見証人」,然後旅行用、折疊式的、便攜型的床則是「搬運夢想的床」,舞台般的床、噩夢的床、豪華的床、禁忌的床,和「說到這兒,我想到自己的第四部電影《上海異人娼館》中首次出現床的場景,不知效果會是如何。」
還有一章「失眠夜晚的拷問博物館」有提到SM的部分,但暴力得我未能正視,有興趣的可自行硏究。除了以上組成了《上海異人娼館》的碎片外,順帶一提兩個很有趣的部分,作為文末彩蛋:
青蛙:
「成為青蛙學者的愉快百科」中提到1970年,丹麥人克努茲·斯文森(Knud Svenson)挑戰了世界首次的「翻越安第斯山脈的青蛙隊」,記載他由1月19日至1月28日的日記,如何「我一坐上去青蛙就被壓扁了」,「當我往青蛙背上騎時,還是把牠們給壓扁」,「青蛙又立刻被壓碎」,「試着把行李放在青蛙的背上,七八只青蛙馬上就被壓扁了」⋯⋯救命!這真是史實嗎?心情差透的時候,必要拿來捧讀!
書狂:
原來在貴族也是文盲的15世紀,只要對書有興趣就被視為有病,會被稱為「書狂」,甚至會被強制送到愚人船。愚人船是當時,人們把麻瘋病、精神病、醉漢和罪犯,集中隔離在一艘大船上,永遠地放逐於大海上!這是那門子的另類挪亞方舟?真是恐怖!不要拉我!
最後,在網上搜尋青森的寺山修司記念館,好像鬼屋,有時間的話必要參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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